45、鬼仆(1 / 1)

如果拥有穿越时空,掌握时间的能力,你最想干什么?大多数人都幻想过这个问题吧。

温暖的火光在君不见低沉的脸上跳动,她完全听不到周围众人交谈的声音,只紧紧盯着夏野胸前的项链,飞鸟和之前不太一样。夏野注意到了君不见的目光,她没有告诉对方风舟的死讯,并猜想飞鸟项链的异样和风舟的死有关。

“按照我们在问阁找到的信息,和你们知道的,每件事都指向绣耳和五大家族…”夏野分析道:“但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让那场战争重蹈覆辙?”

“战争都是为了权利…”车礼植附和道:“与其说是和五大家族有关,不如说是和所有的王室都有关系。”

“我现在担心的不是王室…”千里白看向北方,一股寒风吹得初三肩上的晴天惨叫几声。

“无限城…”众人异口同声道。

“自从许石出现,无限城就开始紧张起来,南方只需要看紧峡道和扼龙湾……”初三拿着一根木棍翻着火堆里的红薯,那场变故让他沧桑了很多,他继续回顾道:“特别是琼江的各个大小口岸也加派了夙人看管,大院里突然少了一些护卫,那些人便按耐不住想要寻找什么,最后……就被发现了。”

这些人包括张自弓,初三没说出来。

“拿铁叔怎么可能背叛父亲…”君不见终于开口,她始终不相信。

众人先是一顿沉默,夏野率先打破寂静:“夏亦他……”

“哦…”初三及众人也回过神来,他不急不慢的说道:“按照你的意思,他们那几个都住在花红树,由何池下带领他们进行操练。”

“花红树?”车礼植不明白夏野为何要让夏亦住在那个地方。

夏野仿佛安心了一些,却还是有些担忧:“夏亦贪玩,那里清静些……”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他们是?”

“柴或疾、第五蓁这些人。”初三思绪快速从那片雪地闪过。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要赶紧将莫等闲与奔流王室之事告诉父亲。”千里白长叹一口气,从火堆里翻出一个红薯递给一旁出神的君不见。

“还有五大家族的事…”车礼植附和道:“目前为止已经有己氏和姜氏…当然还有尤氏。”

君不见拍打着红薯上的灰烬,看了眼车礼植,心里还在思考未来的话,她没有将王武之事告知众人,也没有所谓的提起尤氏的诅咒。

“姜氏……”夏野若有所思,提高嗓音对千里白叫道:“你还记得在圣水河上的姜七吗?那个孤魂野鬼。或许我们可以去那里找她弄明白。”

夏野看了眼低沉的君不见,大家都知道前者在想什么,不约而同的看向后者。君不见抬头朝众人翻了下白眼,无奈的说道:“我的内力恢复了一点,只要不出意外读心术应该没有问题。”

“既然如此,你们便北上去吧…”初三抬起袖口擦拭着嘴角的污渍,起身说道:“临行前我向父母起誓,不追回张自弓便不回城。他抢走了祖父藏匿的秘密,如今我也知道了他的踪迹,我们……就此别过。”

众人起身看着消失在黑夜里初三,知道无法阻止,只是兄妹一场,君不见和千里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他们的三哥。

初三走后众人不知如何开口,说的太多似乎是对离别的不尊重,说的太少又好像感情太浅。

“三哥说的不错,我们要赶紧回无限城。”千里白打破沉默,但是一年前他私自外出,如今却一无所获,犹豫着说道:“可是,我们怎么去呢?”

“那就先去圣水河……”夏野明白千里白的顾及,他们总得带着什么回去。

“先去望谷…”君不见坚定的说道,众人跟随她的目光看向夏野胸前的灰色飞鸟项链。许棉的来信里说过,在望谷还有着己氏族人的踪迹,说不定在那里可以收获一些。

君不见原本的想法是先去寻找纪蓝,但是现在一行人不得不暂时北上先去望谷,在渡圣水。

至于若水,众人决定带他返回故乡。

望谷,与临江隔江相望,是占地最大的国家,分别毗邻圣水、戈煌滩、还有无限城,因为同时靠近无限谷和最原始的黑林,自北往南气候各不相同,文化差异甚大,形成了独一无二的自然人文景象。

首都乌别靠近圣水河,交通发达是北方最繁华的都市,王室苏家原为己氏的侍从,原居住在西北方的小城右门。五大家族战争之后,苏家没有赶尽杀绝,留下了没有掌握任何能力的己氏后人,此后一群老弱病残居住在右门,时刻铭记着关于飞鸟的故事。

“大侍者曾告诉我,野史中的己氏对苏家极为宽厚,苏元,也就是苏家率先起义的人才没有像其他王室一样,不过在众王室的商议下,苏元还是剥夺了己氏的自由,终生不得出右门。”千里白说道。

“也是为了能利用己氏的力量吗?”车礼植联想到自己族人的命运,众人也如此猜测,毕竟己氏掌握时间的能力不容小觑。

众人不知答案,沉默却不是为此,而是眼前的一幕,小船驶到南江上联通临江和望谷的峡道前,此峡道几乎不会被夙人用到,因为是十三个峡道中最独特最危险的一个,其中就包括它是唯一一个在江面的峡道。

冷风把江水用力的拍打在青灰色的悬崖峭壁上,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咆哮,穿过寒雾袭击着小船。众人裹紧冬衣屏气凝神,呼出的气团很快被冻进看不清的江面,丝毫不敢懈怠。

夏野急促的呼吸很快打湿卫央的刀刃,波涛汹涌的江面倒映在刀光剑影中。起初,就像人们以为危险只有这些,却看不见江底的暗流涌动。

“始终不明白,当年初护英为何在修建了其余十二个峡道后,偏要在此处再设一个毫无用处的峡道,反而在此丢了性命,死无全尸。”卫央看了眼船舱上警惕的晴天,不解的问道:“这地方除了山和水,连只鸟也没有。”

身后的千里白正在专心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峭壁,闻言转头看了眼夏野,问道:“大侍者说过,叔父当年修完十二口峡道后,自作主张又在此处又建了一口。”

以往的人们,无论是北上还是去参加夙人选拔都是由凶险的扼龙湾通过,南北交易甚少,只有临江和望谷走私的商贩依靠南江形成为数不多的贸易,不过又因为此处高耸着一道悬崖峭壁——断翅岩,从江底拔地而起,经过寒风和江水的冲刷,断翅岩上几乎没有植被覆盖,湿滑险峻的岩壁抛下了无数具“商客”的尸体。而扼龙湾逐渐统一管制后,就鲜少有人冒死途径此地,即使如此,人们仍旧相信着断翅岩住着一群爱唱歌的恶魔,专吃路过的人。

靠近被劈开的峡谷,礁石上漂泊着许多骸骨,夏野忍着恶心别过身对众人说道:“这些应该就是临江的那些走私犯,当年有一伙人闯入临江王室盗窃,许多价值连城的东西都是通过这里通向北方又流往四处。说不定这江底就藏着许多宝藏呢。”

君不见和卫央不约而同的朝江底看去,黑漆漆一片只觉得压抑的厉害,一道亮光不知从何处而来极速闪过,二人惊讶的看向对方。异口同声道:“你也看到了?”

众人闻讯而至,江面却一无所获,只听见夏野在背后惊呼一声:“不是在江底,是在岩壁上。”

随着小船驶进狭窄的谷内,众人看到绝壁两侧爬满了枯藤,荆棘间挂着零零碎碎的骸骨,骸骨下是久经风霜仍难掩金碧辉煌的珠宝。经过青苔的侵蚀,和搭载这一切的岩壁在谷风的吹奏下发出脆响,在海水的倒映下仿佛深夜里的萤火之森。

夏野见众人看得出奇,不由得叹息道:“众人皆为黄金死,黄金却葬绝壁骨。”

当众人恍惚之际,小船戛然而止,阴风于江面狂啸,冷雾于黑暗忽散,船上五人警惕的环顾四周。晴天黑色的眼睛倒映着血红色腹部下江水,仿佛棋子掉入深不见底的井底,它好像听到了什么,朝绝壁上的枯藤飞去,不断的发出让人不安的叫声,似乎在提醒众人:危险即将来临。

似乎是来自江底的什么东西,还未等众人反应,一阵异动从船底袭来打破沉默的江面,几根缠满藤蔓的铁链不知从何处而来,像巨蛇一般将一船人死死咬住,抛向空中后又迅速向江底逃去,企图将一行人拉下深渊。

君不见眼疾手快的抱起若水的尸体抓住绝壁上的枯藤,锋利的尖刺刺破手掌,此时卫央已经带着千里白抓住了一旁的骷髅,而吓得惊魂试色的夏野就快要被铁链拖入江底。顾不得流到脖子上的鲜血,君不见朝早已经跳到礁石上的车礼植喊道:“阿植,快救夏野。”

车礼植闻讯起身踏着快速游动的铁链而去,敏捷地穿梭在黑暗和这些蟒蛇之中,很快就接住夏野跳到另一边的悬崖之上。

看见江面漂浮着被撕碎的木屑,卫央向千里白问道:“此去望谷尚有几十里,江水凶险,没有木舟我们如何过去?”众人没有搭理卫央只有晴天还在不断啼叫,卫央也很快意识到眼前还有更棘手的事情。

江面太过平静。君不见脸颊上的鲜血染红了眼睛,她强忍着不适尽量抱住若水的尸体,却没意识到身后的骷髅正在慢慢靠近自己。

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夏野喘息着说道:“刚才还是漫天冷雾,如今又是暗藏杀机,此处凶险不能多做停留…”

“往前是望谷虽只有几十公里,且不说江水过于寒冷,里面更是危机四伏,不可能游过去。”车礼植也紧盯着江面。

同样,此处更远距临江,众人已经被困于此地。

卫央叹息一声,懊恼的叫道:“自从遇到你们几个,我就没发生过好事…”扭头看了看自己握着的骸骨,苦笑道:“以后我们也是像这几个哥们一样了,算是穿金戴银,享受荣华富贵了。”

“骨头……”夏野突然庆幸的笑道:“骨头极轻,我们用这些藤蔓绑成竹筏的样子,应该可以渡江。”

可还未等众人欢喜,卫央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骷髅似乎有所不同,停止笑意向众人说道:“小心这些…”

说时迟那时快,卫央和晴天同时逃离那些好像黑暗里的杀手,看着其余众人被牵制住,他迅速抽出大刀劈向那些爬的越来越快的骷髅,很快将其他人救下。另一边的车礼植也迅速施展开空间域,阻止其余骸骨的进攻,同时和其余众人一起扯下藤蔓快速的将水面的骨头绑在一起。

夏野看着君不见左臂的鲜血,又看了看源源不断从绝壁里涌出的死尸,迅速脱下外套遮住君不见的流血,并嘘声对众人说道:“他们好像是闻血而来。”

正当众人绑好“竹筏”,以为死尸停止攻击时,只见头顶的晴天还在不断盘旋警惕着众人更大的危险。果不其然,那些死尸朝一个方向聚集而去,江底和绝壁不断涌出死尸,他们似乎发现了某种东西,不断的朝一个方向发出震耳欲聋,毛骨悚然的咆哮。

夏野捂着耳朵,震惊,疑惑,不安占据着她整个颤抖的身体,君不见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朝身后的车礼植严肃的大声问道:“还能撑多久?”

车礼植皱眉看着似乎快要覆盖掉两侧绝壁的死尸,摇头说:“数量过于庞大,空间域支撑不了多久。”

“我们要想办法在空间域被挤破之前,从这里出去…”君不见脱下外袍包裹住早已湿透的若水。

看着死尸聚集的地方,域壁颜色正在慢慢变淡,即使车礼植再次施加了时间域也似乎无济于事。死尸多如牛毛,很快就覆盖掉整个断翅岩,四周的江水还在不断涌出骸骨。

正当众人无计可施之时,一阵炙热从君不见腰间传来,只见其打开一看,被血液浸湿的龙鳞的碎片不断发出红色光芒,一个黑影从中跑出,迅速跑向域壁之外,那些死尸见状便朝其追去。

“那是什么?”夏野看着那黑烟问道。

君不见不可思议的朝黑影大声的问道:“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只见那黑影从不远处凝望君不见,发出尖锐的笑声:“就当我谢谢你。”随即带着那些死尸消失在黑暗之中。

君不见顾不得疑惑,回过神快速收好龙鳞,对疑惑不解的众人说道:“先离开这里,我一会向你们解释。”

月光下,冷雾再次覆盖断翅岩,众人不知道,那些死尸又再次回到了这里。

君不见看着越来越远的断翅岩,月光不知什么时候隐藏进乌云。她再次拿出龙鳞碎片,看向正在为自己包扎的千里白。

“快四年了,那年你我得知父亲的密信,与师傅一同送棉儿北上无限城,我在南江底发现了这把匕首…”君不见回忆道。他们不知道,正是这次北上,关于许氏的消息便在黑暗中再次开始流动。

“师傅劝诫你此凶器是极阴极寒之物,断送了无数人的性命,驻留了许多冤魂。”千里白也说道:“当时廖得庸和若有等人追杀许棉,攻击却突然戛然而止…”

“是因为梓归井的原因?”卫央问道。

看着早已经消失在黑暗中的断翅岩,君不见默不作声。一旁的千里白摇头解释道:“是因为……南江底的死尸。”

当年许氏被灭,悟得梓归井消息救下许棉,几天后众人通红豆城欲过南江北上无限城,却在半道上突遇廖得庸、柳树精若有、紫衣析左和吴画帼等人追杀,双方僵持不下之时,若有和廖得庸二人突然撤离,随即一片亡魂死尸从江面而来,朝君不见等人袭击。梓归井猜测是因为这些亡魂怨恨这把杀死自己的凶器,而龙鳞已认主君不见,他们便遇向君不见寻仇。为了众人安危,君不见不顾阻挠以身献祭,随即折断龙鳞再次抛进南江想要释放被囚禁多年的冤魂,几个古老的亡魂早已无处可去,便魂归匕首,将其缝合献给君不见。

而这个黑影就是其中一个,不过早在很久之前,君不见就将其释放。

“这个亡魂死的时候还是个孩子,族人皆死于此匕首,而他却被火烧死,寻得亲人足迹便暂留此匕首,一住就是几百年,你还记得在拥河吗?当时你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君不见转头对车礼植说道:“就是他将自己的内力给你…助你突破帝皇。”

君不见没说,这是用她当时的半颗心脏为代价。她也没说,四年前她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救了千里白。

千里白别过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想要开口却被君不见打断。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听着慢慢靠近的人声鼎沸,君不见起身看着码头上行人异样的眼光,她朝身后同样严阵以待的众人说道:“此行,一定要找到…”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言蜚语,车礼植的幻象域让码头上驻足停留的行人停止了指指点点,虽还有不少的老人对来自江面上的幽魂坚信不疑,不过他们从三遍四的那些古老传说早已经湮没无闻了。不过,让夏野担心的是这施加的幻象域绝对会让码头上王室的耳目心腹察觉,但即使不如此,一伙人乘着骷髅做的小舟从断翅岩方向驶来的场景足以让位高权重之人注意了。

下了船,换了装束的一行人尽量避开闹市,沿着望谷偏僻的小镇一路北上,前往右门。不过即使在小心,大将军苏迁的眼睛早已盯住了他们。

由于黑林正在不断扩张,加上右门居住着己氏的缘由,周边的居民越来越少,北方的荒漠趁机大举南下,如今的右门除了苏氏大宅所在的丝竹街方圆十几里,其他大部分都是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早已沦为飞禽走兽的洞穴。

右门边界的石碑上还有己氏为苏氏的题词:忠孝永存。上面的鎏金已在兵荒马乱中被盗贼撬走,斑驳的岁月在杂乱的枯草丛中留下冷漠无情的痕迹,“永存”二字被劈碎在地,“忠孝”之情也化为泡影。

夏野随父读史,也懂忠孝之义,对眼前一幕甚是感慨。右门深秋的夕阳格外凄凉,荒草坡地上窄小的道路尚有行人的踪迹,只行了几里路,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右门城楼,上面挂着的王室苏字大旗沉重的耷拉在古楼的土墙之上。没有士兵看管,反而让君不见等人提高了警惕。

按照夏野的意思,五个人带着一只绿色大鸟和一具尸体太过显眼——好在马匹都变卖了——主要是何容岚看上了黑风,君不见以此交换得了晴天。于是便由君不见和卫央出门寻找己氏的消息,剩余的三人一是碍于身份,其次车礼植的域术更利于藏匿晴天和若水。众人兵分二路,很快就在几个喜欢夸大其词的老人嘴里得知了己氏的消息。

就在毗邻丝竹街和黑林的阳白村,传说此处时有己氏的冤魂作祟。卫央看着凄凉的街道,示意一旁同样不明所以的君不见,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夏野这家伙,怎么会叫我们两个来呢?那个车礼植不是会什么搜索域,来找一下不就知道了。”

“首先,搜索域需要对方也有内力,其次他也是五大家族的人,这一路上危机四伏,夏野带着己氏的遗物,四哥关乎无限城,他俩人都不会武功,出来行走反而不便,更别说晴天特异,只有待在客栈用域术庇佑才是万全之策。”

卫央无奈作罢,可是眼前这场景还是让他心神不宁,他踢了踢滚到脚边的一个蹴鞠,问道:“这里真的住着人?”

君不见俯身捡起地上的蹴鞠,心中也不敢肯定。阳白村很小,看样子刚下过雨,但二人不到半日就翻遍了整个村落,午时一到,寒风便将饥肠辘辘的人吹进村里较为热闹的羊肉馆中。几杯热酒下肚,小村的人情味也慢慢显露出来。

先是几个男人挑着货物和孩子进来要了一桌涮羊肉,接着两个老人叫了几盘小菜和热酒,街上的店铺老板们也快速叫了简单的粉面后就开始招揽客人,女人们要么带着孩子开始采买东西,要么推着小车贩卖胭脂水粉,几个孩子睁着朦胧的睡眼呆作在自己的门槛上,和给自己喂饭的老人一起时不时盯着君不见二人。

君不见和卫央不明所以,前一刻还是凄凉的村庄,下一时就是热闹的街市,不过他们实在是饿的不行,也是在羊肉馆门口的小桌旁坐下,等着店家的招待。

老板是个丰腴的女人,光亮的脸上打着过时的水粉,胸前露出两座白净的高峰,在过往的男女老少中娴熟的游走,丝毫不在乎各种评判,她嬉笑着向君不见二人扭来,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的人物。

“两位是要吃些什么?粉面呢?还是炒菜……”女老板两大个炯炯有神的眼睛深处透出算计的目光,她看出沉默不语的君不见二人身份不凡,便拽紧身后一个孩子的衣领笑道:“哈拉…你要好好招待这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虽说是讲给那看上去还不满十岁的幼童说的话,眼睛却笑盈盈的看着卫央,余光的似乎在鞭打着那孩子的身体。等女老板走后,那孩子始终低着头候在一旁,看不清任何表情,好似在劝告二人,今天要是消费不够,都是加大对这孩子的一种虐待。

君不见清楚的看见这个名叫哈拉的孩子身上的疲惫,她微笑着将蹴鞠扔给对方,哈拉却只是猛然的抬起头惊恐的踉跄几步,然后迅速赶到桌边等候着客人的指令。

“没用的,姑娘…”一个满身酒气的胖老爷捡起蹴鞠扔给君不见,举着酒杯朝君不见挤弄着眼睛,嬉笑道:“这孩子是个哑巴,这是他的差事,你只要多点几个菜,这孩子就算是交差了。”

君不见撇了眼不远处正在算账的女老板,也就是这家店的主人——杨念恩。她的嘴角自店铺开张起就没有掉下来过,她时不时瞥向门外过路的行人,注意力确实中放在君不见这边。

“哎呀,就多点几个菜吧,合着就是为了这孩子…”

“是啊,要是我就多点几个菜了…”

“可不嘛?外地人怎么这样狠心…”

“你看着孩子可怜的哟…”

众人七嘴八舌,似乎忘了君不见压根不认识哈拉。

卫央抱着双臂咬牙切齿,但面对这样的口诛笔伐却无能为力,正要准备拿钱了事。

“咔嚓…”

君不见挥剑斩断浸满油渍的桌角,她背对众人直面杨念恩,低头说道:“老板这桌子不结实,我们怎么吃饭?”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杨念恩先是愤恨的抿嘴一笑,继而又惊恐的扶着额头,对身后呆若木鸡的店小二指到:“还不快请客观到楼上的雅座。”

一个瘸腿的瘦小男人随即带着君不见二人往楼上去,杨念恩在其背后一把抓住哈拉说道:“抓住这只肥羊。”

众人还在指指点点,众目睽睽之下,君不见反手抓住杨念恩的胳膊,看了眼迅速跑来的哈拉,说道:“初来乍到,老板不会怪我们吧?”

“怎么会?”杨念恩心中突然一紧,颤抖着嘴唇客气的说道:“客官请上座。”

君不见没有撒开杨念恩的手,生硬的将其拽到一间昏暗的房间,屋里点满蜡烛布满镜子,窗户被关的严丝合缝,只有一扇留有拇指宽的缝隙,实在诡异。君不见示意店小二离开后便剑指杨念恩。

杨念恩抱紧双手不明所以,只是冷哼一声,警惕的朝门外望去:“您这什么意思?用孩子来博取同情以增加牟利的事比比皆是,难不成到了我这便是伤天害理的事了?”

卫央也不明白君不见意欲何为,只是坚守着大门,时不时环顾着四周,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君不见沉默不语,上前一把拽下杨念恩腰间的白色荷包,问道:“这是你的?”

杨念恩闻言似有所思,底下眸子回道:“你从我这拿的不是我的是谁的?”

“我有个朋友,也有一个白色荷包,和你这个…一模一样。”

杨念恩皱起眉头,一把抢回荷包,反问道:“天下都还有长得一样的人,你怎么就肯定这是朋友的荷包。”

君不见却也不敢肯定,摸了摸自己腰间黑色荷包,这是在无限城时许棉所曾,二人一黑一白。君不见上前一步又夺回荷包,说道:“我朋友在里面封了一个图案…”

“什么图案…”杨念恩也抢过荷包,上下打量起君不见,试探着问道:“可是来自北方的物件?”

君不见猛然瞪大双眼,二人的荷包里确实封了夙人的图案。她示意身后的卫衣加紧防护。

“你就是…君不见?”杨念恩终于问道。

君不见收起长剑,但还是有所顾忌。只见杨念恩欣喜若狂的手足无措,她背过身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一改刚才的精明能干的样子,笑着向君不见说道:“多年前,许小姐曾到此处寻找……”杨念恩环顾四周又压低声音,拉起君不见坐下低声说道:“寻找己氏族人的下落,偶遇此处爆发瘟疫,与悟公子等人一同救全村于水火之中…”

君不见与许棉分别快有一年,只在扼龙湾守心师太那里得知她回到十几年前,调查了一些关于五大家族的事情,却不曾想她竟干了一番事业。

“即是瘟疫,应由乌别那里出面解决,怎么会是由一个外地人……”君不见心情复杂,庆幸又听到了许棉的消息,惋惜只是听到许棉过去的消息。

杨念恩摇摇头,无奈的说道:“己氏残存的族人蜗居于此,人们似乎已经默许了,内心还是嗤之以鼻,巴不得一场瘟疫赶尽杀绝,对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便视同草芥。”

“这么说,己氏族人真的还存在?棉儿当年真的遇到过?”

杨念恩没有直接回答君不见的问题,起身看向窗外,寒风越来越大,乌云越来越密。

“是的…许小姐当年确实与那老人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他早在年前…就死了…”

“前功尽弃?”卫央嘀咕一句。

杨念恩看了眼君不见,狐疑的问道:“你们找己氏做什么?”

君不见不能告知眼前此人任何关于此行的目的,只好说道:“我只知道棉儿的失踪与己氏有关…”

“当年许小姐离开后,苏迁大将军有到此地勘察黑林的情况,并带走了那老人…说是为了一个叫什么…神木的人…”

“神木?”君不见惊呼道。

“小姐您认识?”杨念恩对君不见的态度感到奇怪。

“有所耳闻,她好像很久以前就死了。”

“不错,反正那老人常吃我做的面,总是说什么:北风骤起而冬至,至神之龙复归;恶龙餍足途方去,至伟之国遂倾。”

君不见突然感到一丝寒冷从黑暗中袭来,她喘着粗气,心里念叨着:北风朔,游龙归;游龙离,奔流灭。

“你怎么了?”杨念恩心中泛起一丝不安和猜测。

却见君不见摇摇头,平静下来后对杨念恩问道:“那己氏族人…”

杨念恩苦笑一声,低沉着说道:“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老人葬在何处?可否带我前去祭拜…?”

“你到底是何人…”杨念恩起身拉开与君不见的距离。

“我有个朋友,他也是己氏的族人,不过我再也不会遇到他了。”

君不见想起风舟,她只知道风舟回到了过去,却不知道他永远留在了过去。

“许小姐对我说,你是个花一样灿烂的女孩,不知为何…”杨念恩注视着君不见漆黑的瞳孔,那里面深不见底,却能挺厚道里面传来的悲鸣,她继续说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眼睛,却好像回到了过去…是那样的悲伤…”

可能是死亡将变故嫁接在君不见的身上,她若有所思的闭上双眼,企图找到一个理由来让自己预约起来,却看到的是铮铮白骨。

“老人的骨灰就葬在义庄背后的竹林里…”

“骨灰?”君不见和卫央异口同声的问道。

“这是王室规定的,只要和己氏有任何关联,死后必须火化,不能留有全尸。老人死后,苏迁派人…来打理的一切。”杨念恩打开那个留有缝隙的窗户,初冬的傍晚总要来的早一些,她皱起眉突然问道:“你们现住何处?可有落脚的地方?”

君不见和卫央对视一眼,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发问。

“住在丝竹街…”

突然一阵大风刮起,路上早没了行人的踪迹。杨念恩赶紧关上窗户,点燃了所有的蜡烛,同时门外响起店小二的敲门声。

“老板,太阳落山了…好像…要下雨了。”

杨念恩猛的打开大门,对那瘸子说道:“叫下面的人赶紧去地窖,让哈拉来这里。”

瘸子躲避着杨念恩的目光,吞吞吐吐的说道:“哈拉…不见了。”

犹如晴天霹雳,杨念恩紧张的看了眼君不见,又抓起瘸子的衣领问道:“怎么会不见,刚才不还在店里吗?”

“你上来后不久来了一伙人…你说过的,若是到你这个房间,便不能打扰…”

还没等瘸子说完,杨念恩一个巴掌打在其脸上,怒吼着叫道:“这村子里谁不知道哈拉是我的人,谁敢来造次……”

“是乌别来的人…”瘸子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门外传来稀稀疏疏的雨声。

杨念恩再次看向君不见二人,猜测这或许是和他们有关,此时门外突然闪过一个黑影,杨念恩低声对瘸子说道:“你赶紧下去关好地窖的门。”

瘸子走后,门外的黑影越来越多,君不见看的真切,那绝不是人。杨念恩插上门栓,将君不见二人带进里屋,这里同样点满了蜡烛。

“这是怎么一回事?门外那些…”卫央紧靠着同样害怕的君不见,不安的握紧大刀问道。

“一年前,这些怪物不知从何处而来,只要下雨,他们便会出来觅食……”杨念恩低声说道。

“难怪刚才只有到了中午才见人烟,这些怪物是…吃人?”君不见不可思议的问道。

杨念恩点点头,解释道:“有的吃人,有的互相蚕食。刚开始,人们也不知道这些吓人的怪物,直到开始有人消失,直到越来越多的怪物不分白昼的出现。上面也来了人调查,只发现这些怪物怕光怕热,很喜欢水,但仍旧于事无补,找不到任何解决办法,于是就这样潦草结束了调查。”

如今世事难料,外面早已乱成一锅粥,王室断不会在此处浪费时间。君不见料到了这种结局。门外还传来那些怪物的鬼哭狼嚎,君不见担心住在丝竹街的千里白等人,便问道:“这些怪物是只有这里有,还是…”

杨念恩回过神来,解释道:“听去过外面的人说过,目前别的地方还没有发现…”

杨念恩不断来回徘徊,似乎还在担心那个孩子。君不见见状问道:“那个孩子怎么办…哈拉?被抓去的话…”

“我现在不是担心他被抓走,更担心上面来的那些人不知道这些怪物的厉害…”

“乌别的人为什么要抓哈拉?”君不见问道。

说到此处,门外传来几声哀嚎和打斗声。君不见示意杨念恩留在屋内,与卫央蹑手蹑脚俯身来到走廊上。店面的大门和屋顶已被打破,雨水不断灌进店内,几个高大的黑影正长着血盆大口四处翻找,怪物皆是一团黑影,要么头顶犄角,眼发绿光,要么背挂翅膀,长牙利爪。君不见虽常年居住在无限城,可与一旁的卫央一样,对此场景都是第一次见,更别说这些怪物要么在啃食几个士兵——就君不见确信这就是抓走哈拉的人,要么就在翻箱倒柜中不断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叫声。君不见回头看向都在门缝里的杨念恩,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楼下桌角中捂着嘴巴的哈拉,君不见给了杨念恩一个放心的眼神,关紧房门的一瞬间,怪物们齐刷刷的朝其冲来。好在卫央及时挡下。

“他们喜水怕热…”君不见朝卫央叫道。

二人没有任何决胜的办法,只能避雨攻击。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和朝此处聚集的怪物,火攻是不可能的。

刚恢复些许内力的君不见很快被一只会飞的怪物抓住破绽,它拖拽的君不见死死砸进雨中,不等卫央的搭救就将利爪就刺进了君不见的肩膀,周围的怪物闻着血腥味而来,卫央想要挤进去,却听见里面传来君不见的声音:“先救哈拉…”

只见一阵惨叫从怪物堆里传来,却不是君不见的声音,一到白光从中喷发,君不见手持长剑斩下怪物的脑袋,却变成一个蝙蝠的模样,上面还刻有夙人的标志。

这些是来自无限谷的怪物?君不见顾不得疑惑,看着身上的鲜血不断被手中的长剑吸食,明白了当时车礼植的顾虑。那些怪物不断围着君不见打转,身后的卫衣早已将哈拉送到杨念恩的屋内,正要返回搭救君不见时,却被一道紫色火焰所震惊。

不远处的车礼植操控着火域,看着早已招架不住,快要被那长剑吸食殆尽的君不见,车礼植加大的火域的范围,一时之间,那些怪物在最喜爱的雨水里挣扎,哀嚎,死亡,紫光很快将店铺烧烬,人们趁机看到了怪物的模样。

君不见倒在血泊中,火域不近其身,她真切的看到那一个个显露出来的夙人标志,确信这些怪物是之前的谷裂所释放出来的,至于为什么在这里,君不见已经没有力气思考了,她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那个名叫哈拉的孩子露出了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有一个故事,君不见忘记是母亲告诉她的,还是大侍者告诉她的,关于那条龙的故事:龙汲源而生,却遇战乱杀伐不断源泉崩坏,无处安身遂食贪念。故事里,孩子最为天真,不会被恶龙叨扰,他们肆无忌惮的传唱着:北风朔,游龙归;临江水,匿二神;得金身,传万世;求真寺,换假名;缘起储,三国附;矮人窝,龙之子;游龙离,奔流灭。可是如今却有人告诉君不见,曾经有个老人也会传唱:北风骤起而冬至,至神之龙复归;恶龙餍足途方去,至伟之国遂倾。

龙真的存在吗?那些怪物已是事实,难不成龙真的存在?君不见见过,就在罗堡望良镇的悬崖边,那条金龙。啊!风舟,君不见又想起风舟。

听到有人呼唤,君不见睁开眼却不是风舟,而是千里白,看到坐在一旁的杨念恩,此时屋外尚有雨声,但是门窗房门却打开,看来怪物已消灭,君不见也猜测他们相互了解了情况。

“那日孟卫博将此剑留给你我便觉得不妥,这么长的时间不见动静,原以为他已认主,没想到此剑如此凶猛。”车礼植看着桌上的利剑,仍然担心此剑噬主的事再次发生。

“若不是你及时赶来,我俩差点就小命不保了…太可怕了”卫央瘫在椅子上,仍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的死里逃生是千真万确的。

“你们怎么来了…”君不见看着正在为自己包扎伤口的夏野,问道:“是因为晴天吗?”

夏野点点头,她心疼床上这个女孩,深吸一口气说道:“不错,晴天汲取了古猿和悟的内力,是一个通人性的小妖精,上次在断翅岩的行为应该就是在提醒我们。”

君不见回想起在望良镇的时候,晴天和猴子一起便可以使用内力,化身一个可以载人的巨鸟,没想到却还能知晓其他危险。不过眼前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君不见拉着夏夜的双手,眼睛却看向那个始终低着脑袋的哈拉。

“杨老板…”君不见开口问道:“哈拉到底是谁?”

杨念恩看了眼身旁的孩子,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脑袋。众人屏气凝神,看着杨念恩眼里逐渐消失的光芒。

“我上告朝廷说这些只是己氏的冤魂作祟,只要和己氏扯上关系,没有任何人想多管闲事,下派的官员早早结束调查,而小镇上的人也对怪物产生了麻痹。”

“所以,你才在下面设立了一个巨大的地窖…”车礼植早就感应到。

“很公平,我在那些官员手里买得关于怪物的信息。他们商量好的每个雨夜到我这里躲避。”

“你可知道己氏的族人落…”君不见直言道。

“不知…”杨念恩不肯承认,她死死拽紧哈拉的小手。

君不见和夏野看了看对方,知道其中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此时,门外又突然响起嘈杂的声音。

“这就是那些所谓的怪物?”“拿走一个…”

车礼植已对地窖里的居民施加了幻象域,来者只能是乌别的人。卫央透过门缝看着几个黑衣者手持长剑向屋内逼近,还未等众人准备,门外响起一个声音。

“我主已知众位到此一事,若是为了其他的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为了己氏,就修怪我主不顾及几国的交情。”

千里白听闻上前道:“我们听闻此处时有妖魔鬼怪害人,奉命来次调查,并无他意。”

“既然如此,为何没有文书上报我主,而各位又从南江断翅岩而来?”

门外两拨人蓄势待发。

夏野慢慢靠近车礼植,对其耳语几句,只见后者念叨些什么,地窖突然被打开。那些居民中幻象域,误以为乌别来的士兵便是怪物。一个个在恐惧和愤怒的刺激下想要冲向前方,夏野不明白,士兵怎么会屠杀自己国民的百姓。门外的惨叫传入屋内,车礼植很快解除幻象域,但结局还是一样。

“苏迁是不会任何人走漏一点消息…”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想起,哈拉不顾杨念恩阻拦径直朝夏野走去。他抬起脑袋坐下,一层层撕下外面那层面具,原来是个女孩,不过她的身体全都被烧毁,只留下和风舟一模一样的眼睛。她听着外面的惨叫似乎习以为常,对夏野说道:“我们有个祖训,当黑影开始杀戮,神祗开始崩塌,最后的勇士便要献出心脏,为黎明做好洗礼。”

“你是…己氏的…”君不见询问。

却见哈拉摇摇头,她指了指夏野胸前的项链,说道:“我为己氏的护神仆从,百年来誓死守护飞鸟,当年五大家族战争,飞鸟随小姐消失,先生临死前告诉我,终有一日会有一个女人带着飞鸟项链来到此处,叫我耐心等候。此后几百年,人们视我为怪物,直到遇到杨小姐…”哈拉看了看杨念恩,又继续说道:“我本以为许小姐便是我要等的那个人,可是直到她离开,我也没能见到飞鸟。”

“哈拉…”杨念恩止不住的抽泣,她早已将这个生存了几百年的女孩当作自己的孩子:“你…”

“这是我的使命,飞鸟既然变成了灰色,说明世上依然没有了己氏血脉,我也没有理由在耽误你了。”

门外的杀伐声逐渐消失,卫央和车礼植外出迎战。

哈拉朝夏野说道:“可是我用了太多精力来延续生命,护神飞鸟极为纯洁,如今想要使飞鸟复活,还需借助一个忠义纯孝的灵魂,我如今献出自己的生命,你们一定要找到姜氏的后人。”

只见那灰色小鸟被哈拉握在手中,一阵绿色光芒从其中泄出,让人无法直视,君不见在远处看到,哈拉原来是个长得极为可爱的孩子,那些光芒中,很快拂过哈拉漫长的一生。等光芒消散后,夏野胸前的飞鸟重回光芒,地上只有几件破碎的衣衫,杨念恩起身从君不见床边拿走长剑,对众人说道:“我若留在世上,乌别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说罢,举到自刎,鲜血洒进君不见的身上,让她不能动弹。

众人还没来得及惋惜,一个黑衣蒙面者破门而入,想要抢走夏野,君不见持剑而至拦住了对方。场面太过混乱,君不见顾不得伤口的崩裂,死死将夏野护在身后,情急之下,一个白色巨人拔地而起,挡在二人面前,随即卫央化作白狼钳制住黑衣人,又是一个空间域,众人没来得及向哈拉和杨念恩告别,别被车礼植送到村口,蒙面者见状却也不在追击。

只见车礼植疲惫的跪倒在地,连续使用五行域,巨人阵和时空域让其体力难支,此行众人只为解决飞鸟一事,不想与王室惹上任何关系,休息片刻,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圣水河。

可是找了好几日,圣水河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正当小雪时节,雪霰一同落在游子的衣肩,圣水河两岸尽是荒芜,薄雾浓云愁永昼。路漫漫而悲怆兮,忆往事而难平;水沧沧而怅然兮,等明日而无言。

一枚铜钱在君不见掌间辗转反侧,她倚靠在船尾,盯着被划破的水面慢慢被寒风抚平。

“你在想什么?”车礼植从仓内走出来,众人自出右门便都是沉默不语。

“风舟死了…”君不见想起哈拉的话,她的思绪飘回罗堡那个小镇,她曾托付那个少年一件小事,如今已是托遗响于悲风。

车礼植闻言难以启齿,他坐在君不见身边,越来越密的雪花沉闷的飘荡在二人的发间。

“师祖,若水…风舟…”君不见重复着亡者的名字,她看了看车礼植,余光又瞟了眼一旁的三人,突然笑道:“你们可不能在死了,倒时那边热闹了,我这里就冷清了。”

虽是愉快的话,众人无奈的浅笑着,却明白这其中的悲伤和无奈,君不见叹了口气在铜板上划了几刀,看了看车礼植,将其递给对方说道:“我之前遇到过一个人,我总感觉我一定认识他,神逼叨叨的,不过我不想拖欠人情,这个…你帮我拿着如何?”

车礼植大概了解一些,他也知道君不见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便欣然接受了,还打趣道:“如果哪天我离开你了…这就当做这几日你在我这里白吃白喝的报酬吧…”

君不见闻言不悦的朝车礼植办了个鬼脸,厉声说道:“那你亏死了…”

见众人笑起来,卫央一边抱怨这行人太过无聊,一边走出船外准备方便,不料却看见不远处的黑雾里冒出几个星星点点。

“你们快看…有萤火虫啊…”卫央提起裤子兴奋的朝身后叫道…

“你是有什么问题吗…”夏野躲在车礼植身后,不满的怯声说道:“这是狼…”

众人闻言望去,果不其然,随着小船慢慢靠近一座荒废的木桥,那些眼冒绿光的饿狼正在伺机待发,想必是饿到了极致,他们成群结队的朝众人发出低吼。

不过这对车礼植等人来说简直小菜一碟,更别说当卫央知道是豺狼恶豹的时候更加兴奋了。君不见不感兴趣,与夏野和千里白二人坐在船上观战,没几下,恶狼们就夹着尾巴逃走了,正当众人欢呼之时,却见一母狼不肯离去。卫央见状准备一棒打去,却被君不见及时制止。察觉异常,卫央跳到岸边一看,母狼身下竟然是一只饿的皮包骨头的狼崽。

君不见拎起来一看,小家伙已经奄奄一息,摇头道:“看样子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卫央看了看刀下丝毫没有力气反抗的母狼,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便从船舱里拿出几人晚上的余粮丢给母狼,君不见长大嘴巴却无话可说,将狼崽还给母狼后笑道:“这位挨你们是亲戚,可不要忘了他的大恩大德哦…”

君不见第一次见所谓的狼吞虎咽,结果那点粮食压根不够狼崽塞牙缝,一个劲的往君不见怀里爬,君不见将其抱给卫央后便笑嘻嘻的走了,几人争争吵吵,却没发现母狼早已离开。

“这下好了,你也算后继有狼了…”君不见拍了拍小狼的脑袋,这家伙却已经在卫央的怀里睡着了。

卫央手足无措,只听见头顶的晴天也好想在嘲笑自己似的啼叫几声,想就此丢弃,临走了还是将仍在酣睡的小狼抱走。

今晚的晚饭还没着落,众人不得不张大嘴巴祈求天上掉馅饼,正当飘雪快要填饱肚子,一阵骚动从船底传来,君不见迅速抽出长剑,只见小船此时正停在水中央,雪也停了。

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朝小船飞来,君不见和卫央眼疾手快,迅速挡住黑影对夏野的攻击,趁此机会,车礼植施加了一个极小的时空域,众人这才看清来者就是那个蓬头垢面的姜七。

“她真的不是鬼魂吗?”君不见再次向夏野确认。对这个问题,众人皆无法得知。

夏野明白她就是冲着自己而来,不为别的,只是为了那条飞鸟项链。

夏野示意众人不要攻击,只让车礼植限制住姜七的行动。君不见在一旁仔细观察此人的模样,马上联想到那个怪模怪样的峥,便朝身后的车礼植说道:“我敢肯定,这家伙和那个峥师出同门…”

车礼植没有理会君不见,他摇摇头笑道:“夏野说过,这个姜氏已在此处生活了几百年,断不可能和他有关系…”

夏野摘下项链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的将其挂在姜七满是污垢的长指甲上,不能对方回应,便迅速躲在卫央身后。

姜七瞬间停止了那张牙舞爪的动作,正当众人确信之时,一阵狂风乱作,飘雪随河水逆流而上,四周昏暗无光,君不见见形势不妙,生怕这千载不少人命的项链被怪力夺走,便朝姜七抢去,不料却被其一把掐住,君不见分明听见对方的喉咙里翻吐出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呼救,便被拖入水中。

当其余四人反应过来时,姜七正带着君不见和项链想要逃离,一把抓住君不见的脚踝,车礼植也抓住卫央的大刀,却难敌那河水的力量,千钧一发之际,千里白和夏野一齐死死拽住车礼植,可惜君不见还是被拖入水中。车礼植正准备跳下水,却见君不见突然举着项链翻腾而出,并大笑道:“成了…”

喜忧参半,千里白急忙叫君不见上船,却见一白衣女子从水底将其拉出水面,正当众人疑惑之时。君不见说道:“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姜七。”

分明是个不满十岁的女童,姜七一尘不染的裙摆飘荡在空中,一双若隐若现的翅膀将其托举在河面之上,乌黑亮丽的长发在腰间优雅的接住零碎的雪花,绿色的双眸硕大而无暇,红唇白齿却不减活人的呼吸,她注视着众人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只见四周又泛起冷雾,无数的骸骨露出水面后消失不见,这些都是姜七蚕食的冤魂,如今他们也随姜七慢慢消失。

众人不明白水底到底发什么了什么,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君不见已经昏厥在地,而飞鸟项链却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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