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舟想起三年前，那时她还叫李小芳。
她在陆永昌家的客厅里擦着桌子，目光扫过玻璃下压着的全家福。照片里，十三岁的陆野穿着校服，笑容明亮，眉眼俊朗，轮廓还未完全长开。
“看什么看？擦个桌子都磨磨蹭蹭的！”
白丽丽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她穿着紧身连衣裙，领口开得很低，正懒洋洋地剥着橘子，橘皮的汁水溅到了茶几上。
“老陆，你这小保姆长得倒是水灵。”她打量着李小芳单薄的身板，“就是笨手笨脚的。”
李小芳低着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陆永昌哼了一声，仰头灌下一口白酒。脸涨得通红，客厅里都是酒气。
他醉醺醺地盯着那张全家福，照片里林美芳的身影已经被他撕去了一半。
“林美芳那个破鞋！”他暴喝一声，酒杯摔在地上，玻璃碎片溅到李小芳脚边，吓得她手一抖。
“当年要不是她在外面有个相好的，老子会动手打她？”
白丽丽噗嗤一笑：“得了吧，你把老婆打跑了，现在倒怪人家给你戴绿帽子？”
“闭嘴！”陆永昌拍桌子，酒瓶被震得晃了晃，“那个贱人！”
李小芳来回擦着同一个地方，大气不敢出。
“滚出去！”陆永昌冲她吼道，“看见你就烦！”
李小芳如蒙大赦，赶紧端起水盆往外走。关门时，听见白丽丽的笑声：“拿小保姆撒什么气啊？有本事去找林美芳...”
记忆闪回。
姜晚舟望着远去的车影。
那时她不知道陆永昌咒骂的“相好的”是谁，现在她知道了，是霍兆亨。
让陆永昌恨得咬牙切齿的港城富商，给了林美芳新生活的男人。
“梅姐，帮我个忙。”
王许梅站在旁边，这个在监狱里唯一护着她的大姐头，比谁都清楚她从李小芳到姜晚舟的转变。
王许梅点了支烟：“说吧，什么事？”
“帮我搭上白丽丽这条线。”
“白丽丽？”王许梅吐出一口烟，“陆永昌那个姘头？”
“对。”姜晚舟攥紧拳头。
她知道梅姐在B市的人脉网有多广。当年在牢里，多少消息都是靠梅姐那些姐妹递进来的。
王许梅沉默了一会：“丫头，你这是要搞事情啊。”
“当年的事儿还放不下？你现在名字都改了，开始新生活不好吗？”
李小芳这个名字，早已被人遗忘在监狱里。
但现在不一样了。
“梅姐...”
“行了，我懂。”王许梅打断她，“阿娟上个月还在舞厅见过白丽丽，听说她最近手头紧，正在找下家。”
“那就麻烦梅姐递个话，就说...有笔好买卖要谈。”
王许梅吸了口烟：“丫头，你确定要这么做？那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我知道。”姜晚舟神色微敛，“所以才要找她。”
白丽丽只是一个棋子。这场局，才刚开始。
傍晚，姜晚舟推开公用电话亭的门，投进几枚硬币，按梅姐给的号码拨通了电话。
“喂？”白丽丽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是我。”姜晚舟攥紧听筒。“听说你最近在找门路？”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
“你怎么会...”白丽丽的声音明显紧绷起来。
姜晚舟声音清冷，“我知道你在陆永昌身边待不下去了。他最近是不是又开始打你了？”
“关你什么事？”
白丽丽下意识摸了摸胳膊，那里有一块被袖子遮住的淤青。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帮我拿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陆永昌吃回扣的证据。”
“你...你让我帮你查老陆？”白丽丽呼吸一滞。
“你知不知道那老东西疑心病重得很。哪那么容易查？”
“所以才值钱。”姜晚舟接过话，“五千定金，明天就能到账。事成之后再给你一万。”
白丽丽深吸一口气，电话那头提到的钱数让她心头一跳，够她开个像样的服装店了。
“陆永昌上个月收了一笔现金，装在茶叶盒里。”
她像是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又忙补充道：“这还算小的，真正的大头都在他妹妹账户里存着呢。”
说完这些，白丽丽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会这么痛快就把老陆的老底抖出来，但话已出口，索性又说道：“他妹妹叫陆永琴，在纺织厂当会计。”
姜晚舟轻轻挑眉。白丽丽会这么配合，看来陆永昌最近确实把她逼急了。
“还有呢？”
白丽丽收住了话头，她可不是什么傻白甜，这些年在陆永昌身边早就学会了讨价还价的本事。
“别的嘛...”她故意拖长了声调，“等钱到了，我再慢慢查。”
她意有所指，“有些门路，得见着真金白银才好办。”
姜晚舟笑了。她早料到白丽丽会来这一手，这样反而更好，贪心的人最好掌控。
“成交。”她干脆利落地应下。
姜晚舟挂断电话，转过身，看到不远处等她的陆野。
她走回陆野身边，陆野问道：“打给谁的电话？”
姜晚舟将硬币揣回口袋，笑了笑：“一个B市的亲戚，叙旧而已。”
“你离开B市这么多年，”姜晚舟状似随意地问，“还和家里什么亲戚联系吗？”
陆野：“就我姑姑偶尔会联系。”
“你姑姑？”
“嗯，爸妈闹离婚那会儿，就数她最疼我，每次来都偷偷塞零花钱。”
“她现在过得不错。今年托人从S市带了台松下电视，家里冰箱洗衣机都是进口的。厂里还给配了辆桑塔纳，比厂长坐的还好。”
“不过...上个月收到姑姑的信，她说跟我爸大吵了一架。”陆野摇了摇头，“具体吵什么也没说清楚，就说我爸骂她吃里扒外。”
“吃里扒外？”姜晚舟眼含探究。
“姑姑确实帮别人做了些事，我爸生气很正常...”
陆野说到一半停住，“抱歉，这种事还是不提为好。”
陆永昌，陆永琴...姜晚舟若有所思，看来他们之间的问题，比白丽丽说的还要复杂。
得找到更多证据才行，姜晚舟心想。